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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最後一段路程上,我對於妻兒的態度隱隱擔憂,多年未歸,可會太過疏離?尤其是陶羿,這麼些年,應該已經是個小大人了吧,不知我這缺席多年的父親他可還願親近?哎...總之見了之後一切都會有答案了,現在擔憂,徒增煩惱而已。
下了馬車之後,還需要行船過一條河,這河不是很寬,但是很長,水流清澈,流速較緩,是村裡的母親河,也是護衛之河,叫姆恩河,這裡的人啊,世世代代都受它庇佑,得它恩澤才吃得起飯,一粒一粟不僅僅是自己的努力,也是母親河的養育。為了提醒自己,也是為了提醒後人勿忘此恩,故名姆恩——承蒙關照,此恩難忘。到達另一端的渡口後,行不百米就可看到家的屋簷。
站在扁舟上,清風徐來。“舟遙遙以輕揚,風飄飄而吹衣。”確實感覺豁達了些,風吹得我腦子清醒了些許,舟車勞頓也有所緩解,熟悉的環境使我放鬆了心裡的警惕,那些在心裡冒頭擔憂也被猶如母親的手一般溫柔細膩的風稍稍安撫下來,複又睡去。
“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仆歡迎,稚子候門。”下了小舟在熟悉而堅實的土地上站定,我和王伯一人帶著一箱行李懷著激動忐忑的心情一步步走向家門,到後來我已經控製不住我的腳步甚至開始狂奔,雖然有些為難王伯,但是我已然考慮不了太多。
離家數米,我感覺我的眼眶有些潮濕,我大口喘著氣,看到了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籬笆,小院,木門,還有候在門邊的羿兒和家仆。王伯在我身後招呼著那些親戚熟人,而我眼中此時隻有家。“羿兒”“陶公,您終於回來啦!”“爹!”兩道充滿驚喜的聲音在我耳旁炸起,和我喊他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這聲音,和夢裡,和回憶裡都重疊了,我的眼淚滾落下來,我快步走過去,和向我跑來的羿兒緊緊擁抱在一起,所有的緊張、不安都在此刻消解,家人間的一個擁抱足以說明所有。
“爹,我好想你。母親說我夠乖你就會回來,可是我不知道怎麼纔算夠乖。”我望著現在已經十歲的羿兒,聽著他的有些委屈的聲音,一瞬間感到無比的滿足,“爹回來了,羿兒不用乖了。”我笑著說,擦去臉上的淚,站起來看向小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壯實不少。”小寒也是在我家很久的仆人了,那年他的家鄉鬧饑荒,父母冇能熬過去,他又是家裡的獨子,一路向南流浪到了村口,體力不支的倒了下去,被村長撿回去,經眾人商議,最終決定帶回我家做些雜活,以工換糧,一直做到現在,已經是個大夥子了。
“誒,陶公。”小寒摸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您可算回來了,陶母自打收到了您的信,就一直在忙活,我跟她說您回來的日期不確定,但是陶母說她閒不下來,前幾天還開了罈老酒,說您回來啊,指定要這口兒。”小寒跟我說著,我們一起走進了院子。“知我者,夫人也。”我根本忍不住唇邊的笑意,“三徑就荒,鬆菊猶存。”早些年就種下來陪著我的植物,現在依舊茂盛,一看就有人在照料,一定是我那賢淑的妻子哪。“攜幼入室,有酒盈樽。”走完狹長的小徑,我牽著羿兒看到了站在廳堂門口的妻子,她笑意盈盈,一如當年。“回來了。”她唇邊的笑意擴大,溫聲問道,“嗯。”我越過回憶看向她,笑著。縱歲月境遷,佳人風采不減。“回來了就好。”她一低頭,一顆淚珠滾落,“怎的哭了。”我鬆開牽著羿兒的手,輕聲問道,抬起手幫她擦去眼淚,“心終於踏實了。”她笑著,又抬眼看著我,眼中是說不儘的感情。我終是冇有忍住,伸手擁住了她,瘦削卻溫暖的身軀讓人眷戀不已,“我也踏實了。”我在她耳邊似感歎一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