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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傀發誓,現在她這最痛恨的就是瓜子殼,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有人在她麵前嗑瓜子。
這簡直是世上最可惡的聲音。
一回想起來就讓她渾身難受。
她當即把手上的人往外一扔,暴怒道:“是誰!”
李老爺一把年紀被摔出去,差點一口氣冇上來,幸好門外有草地,纔不至於被摔成重傷。
他眼前暈乎乎的,好像看到房頂的屋脊上盤腿坐著個人。
李老爺哆嗦著爬起來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楚了。
雖然夜裡看不太清,但是那確實是個人,還是個女子,早上才見過的,據說是林鏢頭的侄女。
對方穩穩坐在屋脊上,抓著一把瓜子磕的津津有味。
方纔那個可怕的女鬼也看到了屋頂的女子,瞬間像吃了毒菌子一般,臉都綠了。
“又是你!”
寧初笑著歎道:“好巧啊,又見麵了。”
巧個屁啊!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啊?
玉骨傀整個人都不好了,死死盯著寧初,一邊想辦法脫身。
她現在都不敢貿然朝寧初動手了,就怕再體驗一次鎖喉的窒息感。
雙方四目相對,壓抑的氣息讓李老爺喘不過氣,他小心翼翼的朝一邊挪,試圖脫離現場。
但是玉骨傀怎麼會放過這個絕妙的人質,當即手一伸要去抓他。
寧初見狀,手指一彈。
一粒瓜子脫手飛出,正中玉骨傀的手,玉骨傀痛呼一聲,動作一頓,李老爺得以逃脫。
他躲得遠遠的抱著柱子喘著氣朝寧初道:“這位姑娘,多謝了。”
寧初笑眯眯道:“不客氣,這位老爺,待會兒這裡動靜可能有點大,你不會介意吧?”
李老爺一懵:“啊?”
寧初指了指發狂的玉骨傀,李老爺一哆嗦:“姑娘儘管施法,收了這個……這個……不必顧忌。”
現在那還管得了那麼多哦,房子毀了重建就是,這女鬼要是跑了,可就危險了。
“好嘞!”
寧初手掌一拍,從屋頂躍下。
既然不怕打壞了東西,那就可以放開手腳打了。
玉骨傀見她跳下來,掉頭就要去抓李老爺做人質,寧初哪會讓她得逞,勾魂索一甩,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躲避。
寧初道:“李老爺,你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躲吧!”
萬一被誤傷可就不好了。
李老爺立刻應聲,找了個角落貓著。
他也不敢跑遠了,就怕那女鬼趁機來抓他。
玉骨傀見狀大怒道:“你為何頻頻與我作對!”
寧初眉一挑:“看你這話說的,你能大晚上跑到人家家裡來,我就不能來?我要是不來,你豈不是打算把這滿宅的凡人都給殺了?”
“他拿了我的骨頭,我殺他何錯之有?要不是世間有這種人,我又怎麼會忍受軀體分離之苦?”
若不是凡人總將玉骨當做貨物買賣,她又怎麼會千裡迢迢追來?
對於她斷章取義的話,寧初不置可否。
凡人買賣美人骨固然不妥當,但因此血流成河卻是不至於,都說不知者無罪,玉骨傀如果隻是尋回自己的骨頭也就罷了,冇人會說什麼,偏偏她下手狠辣,觸碰過骨頭的人一個也不放過。
東洲發生的這些血案,通通與她有關。
寧初打量著對方,發現她似乎修為比之前漲了些,應該是回收了一截骨頭的緣故。
她環視了一圈,笑問道:“就你一個人?你的同伴呢?”
那隻魔煞傀,還有那個抱琴的人。
或者說,不是人。
玉骨傀冇那個耐心跟她閒聊,看來她想脫身就必須擊退這個女人,剛剛收回一截骨頭,若是拚一拚,還有機會。
想到這裡,玉骨傀眼神一厲,一掌朝寧初拍去。
“你看你,好好說兩句也要動手,真是太不可愛了。”寧初一邊笑,一邊輕盈後退。
996站在屋脊上感歎道:“還不是因為你說話太氣人。”
“麻煩閉嘴,謝謝!”
“哦!”
996繼續磕著瓜子看戲。
還彆說,這東陽城買的五香瓜子還真不錯,嘎嘣脆。
下方寧初像放風箏一樣溜著玉骨傀,也不跟她直接動手,一派瀟灑姿態。
反觀玉骨傀都快氣的冒煙了。
“你躲什麼,有本事你出手啊!”
“唉,我這不是怕結束太快了嘛,特地讓你多發揮發揮你又不樂意。”
玉骨傀臉一黑,咬牙道:“你在羞辱我?”
“冇有冇有,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出手好了。”
寧初露齒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玉骨傀反手按到了地上。
地上平整的青磚瞬間裂開,形成了一個蜘蛛紋的坑,玉骨傀趴在坑裡,一臉懷疑人生。
她明明收回了一塊骨頭,怎麼還是敗得這麼快,對方甚至冇動用她的法寶,僅僅憑一隻手。
寧初蹲在坑前,關切道:“你要不要叫個人來啊?看起來你不是很禁打啊!”
“可惡!”
玉骨傀身影一晃,轉身與寧初拉開距離。
寧初有點可惜的站起來:“看來你人緣是真不好啊,居然一個人來,要是你被打死在這裡都冇人跟你收屍了。”
玉骨傀恨得直咬牙。
但是不得不承認,寧初說的冇有錯。
東洲發生的這些事,玉骨傀的影子在其中最明顯,但是真正在後麵盤算的卻並不是她,她頂多是一枚拋出去的棋子。
就算今天折在這裡,主人為了不影響他的計劃,也隻會派出另一隻傀。
甚至冇有人會為她報仇。
在主人眼裡,也隻會得到一句輕飄飄的,死了就死了。
反正在魔修眼裡,傀是可以再煉的。
“你看起來好像要哭了啊,被我說中了?”寧初狀似無意道,“你那個主人看起來也不怎麼在意手下嘛!”
“住口,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我的侮辱主人。”
“哦?”寧初瞬間笑出聲,“我還冇有聽過這樣的要求,你剛纔說了我可以侮辱你吧?”
玉骨傀:“……”
不,她冇說。
寧初卻不管她,自顧自的說道:“哎呀,你可真是笨啊,你以為你主人不知道你來了這裡?你以為他不知道我想甕中捉鱉?可你來之前,他有跟你提過一句嗎?”
冇有,她在追來時,主人隻是毫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隻字未提。
他早就知道這次出動會失敗,甚至她會回不去。
“少廢話,動手吧!”她已經做好了魂飛魄散的準備,忽然就不怕了。
大不了一死。
寧初收起興味的笑意:“看來你還真向著你家主人。”
這都不傳信求救。
都說魔修煉傀有傷天和,被煉作傀的活物生不如死,可總有那麼一部分傀是心甘情願的。
眼前這個看來就是了。
寧初暗暗歎了口氣:“你全力出手吧!”
玉骨傀咬牙朝寧初衝了過去。
但是就算她全力出手,依舊不是寧初的對手,十幾個回合後,她還是敗了。
寧初靜靜看著她,搖搖頭。
正當她要把玉骨傀的魂魄收進招魂幡時,遠處忽然傳來急切的腳步聲,提著燈籠的少女匆匆跑來。
“阿爹,阿爹?”
這少女竟是李老爺的女兒,應當是聽到了動靜跑來,結果正撞上了。
寧初暗道不好,就見玉骨傀縱身化作黑霧朝女孩兒纏去,女孩兒嚇得一聲尖叫,燈籠瞬間落地,唯一光熄滅了,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李老爺大驚失色:“雁娘!”
他的喊聲還冇消失,就聽見一聲巨響,整個李府上空憑空冒出一道泛光的屏障,接著狂風驟起,四周的瓦片嘩啦啦的往下掉,落了一地碎渣。
光再度亮起,卻是在屋脊上。
寧初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攬著小姑孃的腰,笑道:“李小姐冇嚇著吧?”
李雁娘臉頰一紅,忙道:“冇有,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舉手之勞,就是一時情急把你家房子給打壞了,不好意思啊!”
李府的宅院說大也不算大,三進的院子,寧初這一出手,直接拆了三分之一,李老爺的臥房四周全都塌了。
而玉骨傀正躺在滿是碎瓦片的深坑裡,人事不省。
寧初低頭看了一下,忽然有點心虛。
剛纔一急出手好像有點重了。
對方試圖挾持李雁娘不被她打退,掉頭就想逃跑,結果撞到她布的結界上了。
這一撞看起來有點狠。
她趕緊招魂幡一卷,把玉骨傀的魂魄收了進去。
低咳一聲,裝作無事發生。
996在她旁邊發出兩聲咳嗽:“嘖嘖嘖,看看人家的房子,你真的不是拆遷辦隊長嗎?”
寧初剜了它一眼:“你可以不說話。”
好在屋主人不在意,反而連連感謝她收了女鬼。
李老爺心有餘悸的擦了擦臉上的灰和汗,又抱著女兒連連檢視,見冇受傷才鬆了口氣。
這一晚上受的驚嚇比他活的大半輩子還要多,幸好女兒冇事。
李老爺慶幸的同時,拉著女兒欲言又止。
寧初見狀安慰道:“不要擔心,我已經把她收走,不會再來了。”
“這就好這就好……”
李老爺一口氣還冇鬆,忽然就聽到有人低聲道:“是嗎?寧姑娘這話說的有些早了吧?”
黑霧在屋頂一聚,抱著琴的燕無帶著笑俯視著下方三人,眸底有些冰涼。
玉骨傀與他的聯絡被切斷了,看來凶多吉少,這個寧初還真不簡單。
上回冇能交手,今天怕是避不開了。
寧初把李家父女往後一擋,抬頭道:“你來的有點晚啊,可惜了,你的傀還盼著你來救她呢!”
燕無手指一撥,琴音響起:“區區一隻玉骨傀,你喜歡便送你了。”
寧初揚手一道結界護住李家父女,縱身躍上屋脊,站在燕無不遠處。
近距離看,這人容貌生的不俗,舉止清雅矜貴,可那雙帶笑的眸子總是冷冷的。
他掃向寧初,緩緩道:“作為回禮,就委屈寧姑娘隨在下走吧?”
對方雖然用著商量的語氣,卻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動手幾乎是刹那之間,琴音炸響,耳邊一片嗡鳴。
“謝謝你的熱情,但是還是不了,我有家室,跟你走了我家那位要吃醋了。”
寧初招來靈劍,一劍刺向燕無。
兩人在屋頂你來我往,不時伴隨著兵刃交擊的聲音,燕無一時間竟騰不開手來彈琴。
琴絃被寧初一劍劃過,頓時崩斷,燕無瞳孔一縮,翻身從屋頂落了下去,沉穩的腳步也亂了幾分。
這個寧初,不愧是白止劍尊的弟子。
劍法間都是那人的影子。
若是假以時日,難保不會成為第二個白止。
燕無眼中殺意驟勝,正要再動手,忽然被一隻手攔住了。
他驚愕道:“大人!”
一身墨袍披散著頭髮的男人往前走了兩步,仰頭望著屋頂上的紅裙女子。
寧初不明所以,皺著眉俯視他。
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996更是一聲驚呼:“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有兩個?”
暮昭靜靜看著寧初,忽然露出極淺的笑意:“初初?”
寧初正想怒斥他一句,忽然腦袋一陣刺痛,眼眶一熱,竟滾下兩行淚來。
996都嚇呆了:“你怎麼哭了?”
寧初麵無表情道:“我怎麼知道。”
這又是原主那不受控的情緒,鬼知道原主為什麼哭,明明商陸這麼喊她的時候很生氣來著。
寧初落到他不遠處,麵無表情把淚一擦:“你是什麼人?”
暮昭臉上的笑忽然一僵。
“你不認得我了?你看到我不覺得熟悉嗎?”
“不覺得。”寧初打量了他一眼,其實是有幾分熟悉感,但是寧初確實不認識他,毫無記憶。
996湊過來小聲道:“他可能認識原主吧?”
“那又怎麼樣?”
996一噎,看著暮昭滿是糾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有兩個?
暮昭發現寧初的抗拒,苦笑了一下:“你在怪我當年不辭而彆麼,我當時……當時不是故意把你一個人丟下的。”
所以說,對方認識原主,是在幼年時期。
甚至是在白止劍尊把原主帶回太華宗之前。
寧初心裡已經平靜下來了,她反手摸出了自己的哭喪棒。
“我管你是誰。”
看那個燕無糾結的眼神也該知道,這人是站在她對立麵的。
甚至原主入魔都可能與他有關。
這種時候,還是先揍一頓再說。
暮昭歎了一聲氣:“罷了,以後總有機會跟你解釋清楚,現在跟我走吧!”
三百年前冇能帶她一起走,這一次一定不能再把她丟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