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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回來之後,我的一些心思倒也是沉寂下去了,似乎是埋在土裡沉睡了。一年又一年的過去,在韓爍家鄉實踐新的農作方式的專家似乎是獲得了成功,不僅韓爍來的信中不無興奮地說“今年收成翻了一番!麥粒基本顆顆飽滿!是一直以來最豐盛,最激動人心的豐收年!”看的我心中也頗為激盪,這麼成功,看來這位專家確乎神人,之前一直隱姓埋名未曾引人注目,不想一鳴驚人,聽說這位神人名曰“孫慶收”,看來從名字上就有一派喜慶啊。
實踐如此成功,是誰也未曾料到的,聖上得知後龍顏大悅,再三確認訊息無誤,又親自看了運來的糧食,這才大喜道“傳朕旨意!賞!”不僅孫專家賞賜頗豐,還破例為他設了一個官職“農監”,官係戶部,從二品,為的就是讓他能專心搞農業技術,爭取再翻一番。那位自告奮勇舉薦自己家鄉的官員也得了一筆不小的賞賜,還說“此番犧牲不小,在實踐成果未保證的前提下,不僅此官員,他家鄉的鄉裡也如此深明大義,該賞,特封此縣為年豐縣。”這位官員的一番熱血發言也屬實在皇上麵前露了一把臉,此前不願牽扯麻煩的“高官們”見此也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忍住酸意奉承。
不僅如此,孫農監還在聖上麵前提到了韓爍,說他性情淳樸,一心農業,在此次實踐上幫了不少的忙,是個好苗子。這是韓爍第一次在皇帝麵前被提及,而皇帝此時龍心正悅,聽了隻是擺擺手,說如果對農事有利,那就讓他自己帶著,無可厚非。但是後麵肯定是查清了韓爍的身家底細,不然就不是皇帝了。
就這樣,韓爍這個憨厚純粹的青年,光明正大的,從小縣城來到了京城,不僅他自己的心願在漸漸的完成,他的家鄉也為他感到驕傲,這個小夥子的前途啊,看來是一片光明咯,如果他能堅守住本心的話。
這些都是遠在長安的子契來信告訴我的,他說他見到了韓爍,在他同孫農監一麵聖時見到的,是個好小夥,那股子勁兒,看了就讓人喜歡,還說希望他以後會一直保持住。
後來他還在信中提及,兩年過去了,既然農事方麵穩定了,那戰事也得準備起來了,兩年以來按兵不動,邊疆以為我國無人敢應戰,行事愈加張狂。其實境內一直都在悄悄部署,征兵曆練與農事研究兩線並行,不過有意掩蓋軍事,讓他們放鬆警惕而已。最近兩三個月,應該就會出發邊境,爭取一舉拿下那些蠻子。
但是本朝大將軍雖仍舊能出征,副將卻有些力不從心,聽說是早些年征戰的時候為大將軍擋了一箭,傷及根本,還有些其他舊傷暗傷,恐怕無法出征,剩下一些人要麼推三阻四,要麼太過輕敵,一時間副將的位子竟無人敢坐,無人願坐。為此皇上發過幾次怒,也有些小人想趁機推自己人上去,但大將軍識人很清楚,用這樣那樣的理由推拒過去了。
“那麼你呢?陶兄,可還記得當初離開長安時,你說的要我為你爭取一個死得其所的機會?你若願意,我定能勸服聖上,你能文能武,會用謀略,又並非年邁不能動,定然可以為此次出征做出很大貢獻!”
看著信末子契的話,我陷入了恍惚,短短兩行字,在我心裡縈繞了一天,晚飯後,我妻見我心神不寧,很是擔憂,問我怎麼了,我拿出信給她看,她看完後,再結合我今日茶飯不思的表現,又有何不明白?
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開來,我知道我有些不負責任,有些自私,不考慮家人的感受,一心隻想完成自己死得其所的願望,但是,我並非一定不會回來不是麼?我心中思緒翻湧,不斷掙紮,這時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側頭,看見了妻子歎息過後的一臉凝重,我聽見她說“陶郎,我知你。相攜幾十年,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我們都不年輕了,羿兒也長大了,年及十五就能獨當一麵了,再說家裡還有小寒王伯他們,你不用憂思操心太多。我冇有什麼心願未了,你如果,萬一,回不來,我去陪你。”我一時不知如何回話,但看到她堅定的眼神,我知道再勸也無用,隻能轉身擁抱住她,說“對不起,我會儘力回來的,還有,謝謝你。”
翌日,我回信子契“吾願往。”
吾願往,願以吾之血喂大漠邊疆,隻求再實現老臣之餘忠,心中之餘願,死得其所而已。-